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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EVIEW by Emma Bennett (March 2007)

On ‘Transparent Black’ (12min video/text)

A roaming text – ranging through description, reflection, question, quotation and narrative evocation – read evenly and rhythmically simultaneous to a film – images familiar and unfamiliar: urban details of an Asian city, the intricacies of a bed being made by traditional methods, a portrait of an anonymous Chinese man. In the text: a series of affective metaphors – a sheet for memory, imprints of histories; DNA for connections, inheritances; not understanding a language, being an outsider: ‘a professional foreigner’. Bamboo scaffolding and the moon – drawing out the specificities of a culture and its ways, also equivalences across cultures: simultaneity.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East and West channelled through an individual’s experience of being in a place. Nuanced, metaphorical and beautiful ideas ….I loved it.


Emma Bennett (artist)


透明的黑色
艺术家: Petra Johnson


每个生命有机体都有一种范式,根据一个模型、一份草图、或内在图片被构造、维护。
他们以已知的DNA序列细胞的形式代代相传。
他们作为构建DNA序列有机体的形式代代相传。
他们在各自的经验中代代相传。
他们在各种被广泛认可并接受的跨越世代的规则、想象和仪式中代代相传。

我是一名职业外国人,熟谙世间百态——

我的生命是否活在别人的梦想里?我是否天生是一条白色的床单,身边的人在我身上烙下沉默的欲望?
未来某个时刻,我或许在西方的宫殿里整理床被,我会拿起一条床单,折成长方形。我将手指伸进床单里,从另一头把床单捏住,抖一抖。我会熨平床垫上的皱痕,八次击打、弯曲、并举起床垫。当我扬起床单的时候,床单会告诉我一些故事,关于身体的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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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时羽绒被试图拥抱着我
在一种奇特的环境中
床单告诉我很多故事,有关于身体在布拉格咖啡馆独自过夜的,关于玫瑰和在花蕊中爬行的甲虫的,关于把自己假想成装在另一具躯体中的,关于湿滑的道路以及对一头栽倒在地的恐惧。床单静静地诉说,无需语言,全凭那具辗转反侧的疲惫躯体自己去感受。床单一遍又一遍地诉说,可想而知它们有多么疲惫。

床单告诉我身体发生了变化,它们感到很恐惧。那天正下着雨。它们说会传递我双手的抚摸。

床单问我:“为何世界如此之小?大一点感觉更温馨。”
“为何⋯⋯”床单又问,“新月与等待总是形影不离?”那一晚,我褶了好些纸,品味那种凹凸不平的柔和。床单向我诉说了一个故事。

他在页面的中心画了一座飞舞的房子,写着春天就要来了。他写道,春天就要来了,并画了两棵开满粉色和白色花朵的树干。

他向我描绘了天堂,描绘了那扇门,那扇打开的门。

“比起文字和语法结构,DNA序列传达的不过是一些特定的讯息,细胞核拥有复杂的结构,但是无法运用或解读它们。只有细胞能够做到,因为细胞中拥有必须的机能结构。”

我是个女人。我不在纪念碑上投射自己的心路历程。
我自己便是自己的最佳体现。
路易丝·布尔乔亚(Louise Bourgeois):“传记是事实的罗列,而非解释的堆积。”

我们的中文老师说:“我们不说自己正在死亡,我们要么活着,要么死了。中文怎么说?”
“我要死,”我答道。“你要死?”James笑着问道。“我将会死亡。我要死是对的,”老
师说道。
在一堵玻璃碎片装饰的门背后,我是一棵种植在其他土壤上的西方作物,很难把我击垮。

不过还是做得到的
我喜欢学习,也喜欢遗忘
我学会了欣赏无知

在公车上
在自行车上
我漫步时,
他让我更好地聆听

每一种新的经验都影响着基因,神经细胞开始编写新的基因序列,并让其他基因序列休息,DNA细胞创造了一种新的内在秩序,产生新的影响。
我将他人对于图像的解读投射到不存在的平台上。


透过小书桌后面的八格玻璃窗,他看到了第二个竹子格子。垂直的线条伸出窗框之外,伸向不可见的远方。它们由一对绑在一起的竹竿做成。两根竹子,一边一根,拔地而起。一根水平的竹竿放在较短的那根竹子上,伸出大约1.5米,从另一头支撑这对竹竿,同时,这根水平的竹竿也获得支撑力。每隔两米便重复设置这样的竹竿构造。一面竹板安在水平竹竿上,形成一个供工人们行走的空间。在上方,一根竹竿斜倚在水平竹竿上,连接另外两根向上的竹竿。每一层都如是搭建。

“他们为什么还用竹子做脚手架?”一位西方游客如是问。

让城市多些树木?提醒这些房屋他们祖先生长的地方?让房屋的围墙休息一下,得到片刻庇护?让阳光有机会充当一回建筑师,用阴影绘出蓝图?为墙壁涂上明亮的橘色?

骑车回家,很多人都看着她。一个女人正穿过淮海路茂名路口。她穿着件桃色的上衣、一条式样简单的同色系紧身裙、和一双黑色的便鞋。她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优雅。她的腿有些特别。汉娜的双眼一直追随着她,直到她走进地铁车站。她的背影看起来很疲惫,脚上的鞋旧了,裙子上的麻线也松了。是淮海路上某家百货商店美妆柜台的美容代理。晚上9点50分。晚班结束。如何描述周日清晨漫步到瑞金路的洗衣店,然后又走到泰康路?充斥着各种异味、喧嚣、行动;香气、声响、舞蹈。如何不从这里出发呢?

柚子、李子、苹果、石榴、葡萄从水果摊上滚落下来。到处都是炒菜的噼啪声。快11点了,到午饭时间了。夏日卖席子的商店悄然变了模样。柔和的青黄色竹席被繁花锦簇的鲜艳床被所替代。斯坦递上他要洗的衣物,一条羽绒被、三条小毛巾、一条浴巾、一条桌布、一根枕巾。没有一样是互相匹配的:薄荷绿、靛蓝、粉红、水仙黄,枕巾上是极不协调的橘、蓝、绿三色,毛巾上则是一片尴尬的灰白。洗衣店女服务员填了张单子,1、3、1、1、1,那条白色毛巾他本来打算扔掉的。服务员背后是好几百个衣架、还有同属于这一社区的数百件外套、床单、毛巾、衬衫、裤子。他曾经看到这些衣物骑车路过、做过各种姿势,那件西装曾在收银柜前推过他,而那件衬衫曾带着一位老人走到康健中心。
一个男人坐在人行道上,周围是大小颜色不一的压平的盒子,旁边有一个垃圾袋,袋口开着。

那些眼睛看到了些什么?
一台相机?后头一个穿西装的男人?还有什么?
一个黑盒子。一个广场。
一副圆眼镜;一个圆环。
闪光灯一亮,如同闪电。

汉娜转进了永嘉路,她的双眼扫视着商店的标牌。她的目光聚焦在一块桔黄色的标牌上。
“C’est la die”(注:应为C’est la vie,“这就是生活”),她读道。骑车穿梭在清晨的交通高峰中,她走街串巷来到这里审视这行字。“v”写得相当飘逸,看起来像个“d”。一辆出租车急驰而过,碾过一片飘落的树叶。
手里的几个硬币是个累赘。她环顾四周,希望看到一个乞丐,但是一个也没发现。最后她把硬币扔进自己包里。一旦进了包里,它们就很难再见天光,除非她急着翻找艺术家画册或商务名片。差不多11点了。一轮新月高悬空中。平整光洁的边缘看起来凹凸不齐,如同撕下的宣纸边缘。“只需要一点水,”肖苏虹告诉她,“就能把磨损的边缘修补好,不会留下任何痕迹。”交通灯转绿灯的时候,一个乞丐看到了她。而她已经骑上了车。全然无视其他的车辆,那个乞丐把自己的塑料杯伸到了她的鼻子下。“行行好吧。”“抱歉”,她边说边穿过了路口。时机不对,错失机会。天空中没有半点星光。第二天早上她又看到了月亮,悬挂在苏州河的桥上。月亮的边缘直指三座西式风格建筑。上海现在是早上八点,英国则正是午夜时分。很难想象在英国的人们也能够望见这一轮明月。地球是圆的。英国在地球的另一端。
她得好好想想。
回家路上她从一名散步的老者身边穿过。他的衣袖上别了一块黑布。他走得很慢,在踏实步子之前总是脚尖先尝试性地点地。除了身体的虚弱,还显示出另一种脆弱。他的目光直视前方,全神贯注。车流中的一座孤岛。